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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心里失望，也懒得再挣扎，茶房就茶房吧，换什么工作都是这样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实在、实在是很累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平波号主要就走长江航线，在每个站点停靠半天。
怕遇到鬼子，除了买生活必需品、去公共浴室之外，霍眉很少下船。
船上一待就是三五天，别说洗澡，连用冷水擦身的条件都没有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的头发已经不怎么卷了，不够长，盘不起来；发质细软稀疏，编成辫子也不好看。
霍眉还是只扎个马尾。
不求多么好看，整洁、干净就行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但即使她面容憔悴、毫不打扮，同事们也对她相当感兴趣。
某次她弯腰撅屁股铺好床，一转头，就看到对床的男人褪了裤子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，手在下面来回梭动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于是把嘴里叼着的烟摘下来，快准狠地往他的家伙上烫了个印子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事儿让她一战成名，大家不太敢在她面前脱裤子，但仍有暗地里的挤兑。
比方说挂在墙上的外套口袋里的硬币不翼而飞，床单上出现一坨油，等等等等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不闹大，她就假装不知道。
霍眉不是放不下架子跟这种人对骂、掐架，她实在是很累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辛老师曾给她讲过一篇文章：《娜拉走后怎样》。
怎样？不是堕落，就是回来。
精神独立是不够的，还需要经济上的独立。
然而女人醒了，社会还没醒，你没法在这社会上独立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可以独立，但是生活质量很低。
她很迷茫了：一定要在娜拉和伊凡内奇之中选一个吗？在这世上，女人的路真窄啊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除了生活上的累，最折磨她的是精神上的累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走路的时候，廊道在波浪里起伏；睡觉的时候，铁床在波浪里起伏。
漂浮的、不稳定的、上上下下，全是她命运的暗喻，全是她处境的表征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陆上在打仗，她只能往水上跑。
而水上——水上，水是最莫测吊诡的东西，站在甲板上，嗅闻着水体的潮湿、腥气与船身霉烂的味道，她知道死亡闻上去应如此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老啊死啊孤独啊，绕不过去的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有时候睡得迷迷糊糊，被铃声叫起来，往窗外一看，若两岸都有建筑群，就会误以为是维多利亚港，只疑惑两岸的广告灯牌怎么还没升起来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那曾是最让她觉得像家的地方，
nbsp;nbsp;nbsp;nbsp;她把它抛弃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确实非常渴望要个家，但本质上她要的不是一套房子、几个家人，而是能够抵御人生终极命题之彻骨寒凉的强大魔法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如果有个很好的家人在千里外的一间屋子里等她，那么即使仍漂在江上，她知道这件事情，就永远、永远不会孤独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几日后，她直面了一次死亡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当然不是霍眉面临死亡的威胁，而是另一个茶房跑进来说，有个人死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那是个衣衫破旧、灰头土脸的老头，买的下等舱票，没有床铺，只有椅位。
他闭眼靠在椅背上，不知怎么地，一下就去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倒是走得安详，吓坏了两旁的乘客。
这么具尸体放哪里都不妥，丢下水就更不妥了。
最后副船长下令，裹起来放在工具间吧，靠了岸再处置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工具间就临着茶水间，是个存放扫帚拖把的、连个人都躺不下的逼仄区域，简直像个柜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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