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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好在他的工作是烧炉子，三班倒，白天靠着炉子特别暖和，晚上和其他工人一起在木架下打通铺，在风机如雷的轰鸣、噼啪蹦跳的煤渣中浅寐一会儿，等待工头随时把他们唤醒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时间久了，精神不济、成天耳鸣，还被高温烤得皮肤龟裂。
到了晚春，人几乎就泡在汗里，满身爬痱子。
席玉麟觉得还好，他早就习惯了穿厚戏服在大夏天的露台上演一天，这种苦是他习以为常的；一觉得快中暑了，就用指关节使劲儿刮脖子，刮得全是一道道乌痧。
另外，虽
nbsp;nbsp;nbsp;nbsp;然痱子消下去了，但他被人传染了虱子，只好先去剃了个光头，再花三角钱，去澡堂洗了入冬以来的第一个澡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以前他什么季节都敢往打水淋，现在不行了，往身上擦几下凉水，浑身的骨头要造反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不过手好了，至少在外观上看不出异常了，他当然得换份工资更高的工作。
这几年重庆正处于高速发展中，尽管人口也越来越多，工作还是很好找。
霍眉果然说什么都是对的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跳槽的一周内，他就找到了下家：中山兵工厂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兵工厂开在中山一路上，过去归刘湘，现在被中央收编了，受军政部直接管辖——哎呀，为国家工作，真是肥差。
工资能有九块，包食宿，宿舍虽是十六人间，也比在工厂里挤大通铺舒服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玉麟一边铺床，一边觉察到几个工友在背后盯着自己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糖果厂因为老人孩子多，虽没和谁很友好，也没和谁闹矛盾；刚一进门，看到几个壮年男人倚在窗户边抽烟，他就有点烦躁了。
好在新买来的被褥极大程度地取悦了他，摸着摸着，心中又畅快起来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身后有人问：“新来的，叫什么名字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转过身，此人眼睛大而圆，虽不高，但手臂相当强壮，短小精悍如猎犬。
“李青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叫万顺。”
矮个子热情地介绍，又一指身边抽得云雾缭绕的一个驼背，“他叫万狗蛋——远房亲戚，跟我一起来重庆打工。
来一根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谢谢，我不抽烟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万狗蛋发话了，“成都人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川东小地方来的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听你说的是成都话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玉麟摸了摸鼻子，因为川剧以成都发音为正宗，漱金从上到下都讲的成都话；霍眉老家离成都近，发音也差不多，他从来没注意过这回事。
现在他决心和过去的一切割席，只是说：“我爸是成都人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是从成都人，”
万狗蛋把烟衔在嘴里，含混不清地说，“叫声老汉听听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万顺已经嘎嘎地笑起来了。
席玉麟就知道他们没憋着好，冷笑一声，撞开他们，参加铣床培训去了。
他的工作是操作铣刀，对零件进行平面、沟槽等加工，比烧炉子稍微新奇一些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么干了一年后，他的工资涨到了十块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每天下班后，席玉麟都要四处转转，探索这座城市。
重庆真是大呀，是他见过最大的地方了，地势又那么不平坦，连绵起伏，像波涛上的建成的堡垒。
他还爱打探房价，谋算自己多久以后可以贷款买到一间小小的屋子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是个甚少探寻生活意义的人，从前种种，乱七八糟地翻过去了，心就平静的不得了；一双眼睛也不东顾西盼，只往前看。
席玉麟坚信自己能过上不错的生活，并为此纯粹地期待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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