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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四合，怡然居的雕花门扉被风撞得吱呀作响，像一具年迈老妪在黑暗中喘息。
江玉饶驻足在青石阶前，绣鞋碾碎一地残阳，目光掠过廊下瑟缩的粗使丫鬟，唇角噙起一抹凉薄笑意，如冬日枝头凝着寒霜的残梅。
翠儿跟在身后，金簪流苏急颤，敲出催命般的鼓点，青砖地面似被这节奏撕开一道无形的裂痕。
正殿内，江兰婉的指甲深深掐进锦帕，缎面被绞出狰狞裂痕，像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毒蛇。
檀木椅扶手上的雕花牡丹硌得掌心生疼，她却浑然不觉，只觉胸口有团火在烧。
“李嬷嬷，你说那贱人……”
尾音陡然悬在半空，她突然将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，溅出的茶水在青瓷盏中晕开暗色涟漪，“今日王爷看她的眼神，竟比当年迎我入府时更烫三分，仿佛要把我熔成灰烬！”
李嬷嬷捧茶的手一抖，滚烫的茶水在虎口烫出红痕，却不敢缩手，只是将茶盏推远半寸，压低嗓音道：“娘娘莫急，从前她不过是您掌中蝼蚁，如今虽……”
喉间突然哽住，似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。
她想起宫宴上江玉饶救皇后时那双稳如磐石的手，想起萧祁破天荒亲自出面替她解难的场景，冷汗顺着脊背滑落。
“不过是命好！”
江兰婉突然冷笑，珠串在腕间绞成死结，发出“咯咯”
的声响，“柳灵儿那个蠢货败了柳氏一族又如何？我江兰婉的王妃之位，岂容贱婢染指！”
门外骤然响起翠儿的呵斥声，惊得梁间燕雀扑棱棱撞向窗棂，羽毛簌簌飘落。
“贱蹄子！
主子归宴后便闭门未出，你这等腌臜货色也敢来前院撒野？”
粗使丫鬟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，碎发间渗出的血珠将地砖染成暗褐色。
江玉饶却恍若未见，指尖抚过腰间玉佩的纹路，那是萧祁在宫中时给她的，说是危难时刻能保命。
她再回头看向身后的翠儿，心中冷笑：同为丫环，不过职位高了些，便如此跋扈，莫不是留着她……玉饶轻抚着玉佩，眸底闪过一抹寒光，旋即又恢复清明。
“翠儿姐姐，我知道错了，这就……这就去后院，再不敢到这前院来了。”
话落，那被砸的丫环朝着玉饶行了礼，不待她应声，又仓皇看了眼翠儿，如见了厉鬼般，朝着后院跑去。
玉饶眉头微皱，江兰婉身边的丫环如此作派，她竟也不管管，再看翠儿这丫头长得还有些姿色，莫不是留着她……她心中暗自盘算，面上却不动声色。
“翠儿姐姐，要跟我一同进房间吗？”
玉饶轻声问道，目光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。
身后的翠儿冷笑一声，扭着身子朝正殿走去：“玉夫人不熟路，还是跟在奴婢身后为好，以免伤了王妃好不容易养活的宝贝。”
“那便有劳翠儿姐姐了。”
玉饶退了一步，让出路来，心中却已有了计较。
待进了主殿，江兰婉一见玉饶走了进来，随即想要起身相迎，却见玉饶早已快了几步掠过翠儿，上前道：“姐姐久等了。”
她扬声轻笑，朝着江兰婉行了礼，姿态优雅从容。
“妹妹听闻姐姐近日忧思过重，特来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。
江兰婉端着身子，见她已走了进来，抬起的双腿又坐了回去，拨动着鎏金护甲，在烛火下泛着森冷寒光。
正殿四角的铜炉吐着袅袅青烟，却遮不住她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沉水香——那是萧祁昨夜宿在正殿时，她特意焚的。
“妹妹好大的威风。”
江兰婉突然将茶盏扫落在地，碎瓷片擦着江玉饶的裙裾飞过，发出尖锐的声响。
江玉饶不避不让，反而向前半步，绣着并蒂莲的裙裾在碎瓷上绽开血色花朵。
“姐姐说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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